谁先把“炒作”这个词语和实际上的买卖过程联系在一块，形容证券交易所将大量股票卖出？什么时候联系的？我一无所知。用控制市场的方式压低价格，买进看好的股票，也可以说是炒作，不过二者有一些区别。也许，这样不用委曲求全，做一些违反法律的勾当，不过，一些事情被一部分人认定为不正当，你却仍不得不做。你如何做到在多头市场中大量买进同一只股票，又不让价格提升？如何解决？这种问题有许多决定性因素，你不可能找出一个固定的规则。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如你所说，交易时更有远见一些。是否有例子要看具体情况。只有这个答案最接近真相，你无法说出一个更好的答案。

    我事业的每一个阶段都能引起我自己的好奇，别人的经验以及自己的经验都让我学会一些道理。如今下午收盘后，证券公司中盛传着一些故事，但我无法从这些故事中学会炒作股票的方法。当初的许多技巧、秘诀都已经落伍，无法派上用场，甚至成了与法律相违背的东西，无法继续使用。证券交易法规变了，形势也变了。就算丹尼尔?德鲁、小雅各布或古尔德（jaygould）这些人，在50到70年前做的事情非常精确、详尽，现今也已经没有任何学习的必要。前人的所作所为，现在的作手已经没有必要学，也没有必要思考他们为何这样做，正如西点军校的学生想要增强实用的弹道学知识，也不需要学习古人的箭术。

    还有一点，研究人性往往能有所收获。比如，人们愿意相信的事情，总能引起人们的信任，这是什么原因？贪婪、粗心、锱铢必较，这些因素为什么总能影响人？害怕总是来自那些渴求的事情，所以，研究投机客的心理一直都是必要的。改变的是武器，而非战略，这个道理同时适用于纽约证券交易所和战争。我觉得，托马斯?沃尔克（thomasf.woodlock）的话最能概括整个情况，他说：“大家重复犯相同的错误，才能保证股票投机获胜。”

    市场最热络时，进入股市的股友在数量上达到峰值。不应该在此时讨论炒作或投机，那是在浪费时间，因为此时不需要有头脑，也不需要灵巧。正如不应该研究同时落在对面街上同一个屋顶上的两颗雨滴有何不同。蠢货经常抱有不劳而获的想法，每当市场热络时，人们的贪婪和整体的繁盛经常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激发人们赌博的天性。在这个卑微的地球上，根本不存在不劳而获，每一个心存这种妄念的人都不得不为此付出代价。有人曾告诉我旧时代的交易情况，以及旧时代的技巧。我经常觉得，相比20世纪初期的人，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的人更容易上当。但是，就在当天，或第二天，我确信自己在报纸上又一次发现一些新骗局，也能看到一些证券公司倒闭的消息，以及某些笨蛋存的几百万美元不翼而飞。

    我刚到纽约时，洗盘（washsales）[1]和对敲（matchedorders）[2]的消息经常成为人们谈论的热点。不过，证券交易所已经叫停这种做法。有时，洗盘非常粗糙，逃不过任何人的眼睛。假如一只股票被某人洗高或洗低，交易员立即就会说：洗盘洗得太过频繁。我在前面已经说过，市场多次出现交易员坦白说证券公司洗盘的情况。一只股票片刻间就可以下跌2或3点，其目的是在报价单上确定下跌价格。那些在证券公司中，仅靠些许保证金做多这只股票的人，将因此被洗得一干二净。对敲单子的使用经常出现错误，因为各家经纪商间的操作难以一致，这是一种与证券交易所法规相违背的做法。一位很有名气的作手于几年前取消卖单，但是没有取消对敲中的买单。仅几分钟，一名对内情不了解的交易员，就把股价抬高了大概25点，刚停止买盘就发现，这只股票迅猛下跌。这些行为原本想制造一种假象，让人觉得市场非常热。这种武器不靠谱，这些做法也很卑劣。就算是最好的经纪商，你也不能信任他，把秘密告诉他。如果想让他继续做纽约证券交易所的会员，就要这样做。受赋税的影响，相比以前，与买空、卖空相关的做法付出的代价更加高昂。

    字典给“炒作”下的定义包括轧空。炒作和抢夺买进都可能导致轧空。比如，太平洋北部铁路在1901年5月9日的轧空绝对不是炒作行为。施图茨（stutz）的轧空，让与之相关的所有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有的是金钱方面，有的是名声方面。事实上，这次并非事先计划好的轧空。

    交易者从轧空中获得利益其实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范德比尔特准将(commodorevanderbilt)因为两次轧空哈林(harlem)股票而大赚一笔，他赚到的这几百万美元是合情合理的，因为这些钱来自于那些想欺骗他的空头赌徒、缺乏诚信的国会议员和市议员。还有一点，推动西北铁路股票轧空时，古尔德赔了很多钱。轧空拉克万纳股票时，“老怀特”赚了100万美元。操作汉尼拔-乔瑟夫铁路（hannibal&st.joe）股票时，詹姆斯?吉恩赔了100万美元。轧空时想要赚钱，就要将最初买进的股票用比成本更高的价格卖出。想要提高轧空的可能性，就要尽量保证融券余额有足够大的规模。

    半世纪以前，盛行大作手轧空，我曾经考虑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是一些具有高超能力、丰富经验的人，他们的警觉性特别高，不可能如小孩子那样特别信赖同辈作手。不过，这些人多次被轧空，陷入困境，次数多得已经令人震惊。一位老交易员很有智慧，他曾对我说：19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大作手们都希望能推动一次轧空，这已经成为他们的梦想。许多垄断都源于虚荣心，还有一些人想要报复，所以才垄断。一言以蔽之，说一个人顺利将一只股票轧空，事实上是在说他聪明、有勇气、有能耐。轧空后，推动垄断的人能获得比别人更高的地位，毫无羞愧地接受来自同伴的赞扬。那些冷静的作手全力放空，是受自己虚荣心的影响，而非想赚更多钱。

    一只狗往往怀着轻松、畅快的心情咬另一只狗。我曾经对你说，我多次从被轧空的危险中逃脱，这是因为我可以大概看出哪种买盘不能草率放空，而不是因为我在看盘上有什么神奇的灵感。凭借对大盘的测试，我做到这些，以前肯定也有这样做的人。当年，老德鲁轧空同辈作手很多次。那些作手放空伊利，因此蒙受很大损失。在伊利股上，老德鲁却被范德比尔特轧空，他恳请范德比尔特放过他一次，不料范德比尔特却严肃地说出德鲁曾经说过的话，这句话将变为永不过时的警句：

    把自己缺失的东西卖出后，要么把它买回，要么进监狱。

    在华尔街，股票作手的事迹往往被人们遗忘。其中有位作手，名声在华尔街盛传，至少有一代人认识他。他发明了“掺水股”[3]这个词，这也许就是他被人们永远记住的原因。

    在1863年的春季公共交易所中，人们公推爱迪生?杰罗姆（addisong.jerome）为首要人物。据说，他的市场明牌特别有效，大家把它看成银行中的现金。一言以蔽之，他是一个赚了几百万美元的优秀作手，是一个放纵到穷奢极欲的人。在华尔街，许多人都是他的信徒。有“沉默的威廉”之称的亨利?基普(henrykeep)轧空老南方（oldsouthern）股票，杰罗姆的几百万美元因此输得一干二净，他的信徒也不复存在。顺便说一下，基普和州长弗劳尔（roswellp.flower）是姻亲兄弟。

    不让人知道你正在轧空一只股票，诱导别人不停地将这只股票放空，这是炒作的重要手段，曾经大多数轧空都是这样的。轧空者无法赢得大众的信赖，所以把主要的目标认定为同辈的专家。那些头脑灵活的专家放空的理由，类似于今天他们放空的理由。我从看过的故事中发现，范德比尔特轧空哈林股时，除了那些不讲诚信的政客在卖出之外，别的专业交易者都是因为股价太高选择放空。这只股票首次出现这么高的价格，以至于令人无力买进，所以他们觉得股价太高。没能力买进，只能卖出，这种情况不足为怪。听上去，这点很有现代特色。他们考虑的是价格，范德比尔特考虑的却是价值。多年后，老前辈对我说，他们形容一个人穷苦潦倒经常说：“他把哈林股放空。”

    多年前，我与古尔德的一位老交易员交谈，他诚恳地说，古尔德先生是一个超越其他所有作手的奇人。老德鲁有些后怕，说：“谁要是碰到他，就会丧命。”他说的也是古尔德。古尔德做出这么大的成绩，肯定是货真价实的金融界奇才，这一点不容置疑。就算时间已经相隔很久，我依然可以发现，他能迅速适应新环境，这对交易者非常重要。他轻易改变攻守方式，不重视股票投机，重视控制股性。他炒作的目的并非是改变市场，而是投资。很久以前，他已经意识到，在证券交易所炒作铁路股票并非挣大钱的方式，拥有铁路才能挣大钱。据我猜测，在股市中赚钱速度最快，也最容易，所以他肯定要把股票市场利用起来。正如老亨廷顿（collisp.huntington），他也经常缺乏资金，需要几百万、几千万美元。银行同意借给他的钱常常不能满足需求，往往少上两三千万美元。他内心十分焦虑，因为虽具有远见卓识，却缺乏资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资金充足时，远见卓识就意味着成就、权力和金钱等。

    水平一般的作手也有炒作的权利，并非只有当初那些大人物才能炒作。我想起一位老交易员，他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涉及60年代初期的情况，也涉及道德。他说：“首次参观金融区时看到的情景，是我对华尔街的第一印象。”我父亲要去那里处理一些事情，不知为何把我也带上了。我记得，我们沿百老汇一路前行，在华尔街转弯后，又沿华尔街一路前行，走到宽街或拿索街（nassaustreet）附近时，在如今的信孚银行（bankertrustnewyorkcorporation）大楼坐落的街口，发现一群人跟随两个男人走来。第一个男人装成毫不在乎的样子，一直往东走去。身后紧跟的那个人脸红红的，一手拿着帽子猛烈地挥动，另一只手在空中握着拳头胡乱挥动。他高声喊：‘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是什么价格？’我发现人们从窗户探出脑袋。那一年，还没建成摩天大厦，不过我可以断定，很多人都从二楼或三楼探出脑袋看。我父亲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听到有人回答，但是没听明白回答的是什么。我担心拥挤的人群将我和父亲冲开，所以只顾拉紧父亲的手。人越来越多，就像大街上经常见的那些人，这让我内心十分焦虑。那些好奇的人分别从拿索街、华尔街和华尔街东西两端冲过来。最终，我们从人群中挤出。父亲跟我说了那个高喊‘吸血鬼’的人是谁，但是，我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只知道在纽约市的主力股中，他是最大的作手。听说只有小雅各比他赚的钱多，其余在华尔街上的人都没他能赚钱。我觉得，一个成年人名叫小雅各，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所以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大家把另一个人叫作吸血鬼，源于他因冻结资金而臭名昭著。他叫什么？我也无法记得，只能想起他高挑的身材和白皙的面容。当初的内线集团希望用借钱的方法控制资金，也可以说，希望缩减证券交易所中借款方能借出的钱。他们借钱得到保付[4]支票，其实并没有将钱领走而用到别的地方。这肯定是一种控制方式，似乎也是一种炒作方式。”

    我特别认可这位老先生的话，觉得这是一种炒作方式，如今已经不存在这种方式。

    [1]洗盘：庄家的炒作方式之一，让低价买进、意志不坚定的散户抛出股票，以操控市场。——译者注

    [2]对敲：又称相对委托或合谋，指双方为了影响市场行情，分别扮演卖方和买方达成交易。——译者注

    [3]掺水股：又名“水分股”或“虚股”。股份有限公司发行的超过实有资本总额的股票。——译者注

    [4]保付：保付是支票的一种附属行为。付款银行在支票上加盖“保付”戳记，以保证到时一定能得到银行付款。——译者注